心愛的小豆：

 那天晚上你其實應該很累了。也難怪，一場正式的音樂會，還是在國家音樂廳演出的。你已經乖乖地坐著欣賞將近兩小時的打擊樂了。燈亮了，你問：「怎麼回事？」我答：「表演完了呀！」本以為你會說好累這類的話，沒料到你說的是：「ㄏ阿ˊ？這麼快就結束了？」我低頭看錶，快九點半了。這是你第一次欣賞正式的音樂會。真高興你真心喜歡像這樣的表演。

 你長大了。過完這個夏天，你就要滿六歲了！眼前的你有一對興奮閃亮的雙眼。每一次遇到令你雀躍的新鮮事時，你總是仰著頭或回過頭來，這麼望著我的。音樂會中，當人們忘我地叫「安可」時，你先是不解地看著我，聽過解釋之後，你也不斷地一面鼓掌、一面笑著望著我，兩眼如同鑽石般閃爍。你溫暖、熱情的天性，加上對節奏天生的敏銳，自然而然讓你愛上像今天這般的表演，而我也被你洋溢的熱情所感染。表面上似乎是我以媽媽的身分，帶領你欣賞生平第一場音樂會；實際上，是你帶著我，重新由心底愛上音樂。人長大了，懂的事情雖然多了，天真卻逐漸磨平。謝謝你，重新讓我體會單純的歡喜與快樂。

 當然，就像所有的孩子一樣，你坐在包著紅絲絨的精緻座椅上，並不舒服。你不能往後靠著椅背，因為這樣會讓你壓不住彈簧的力量，整個人隨著翹起的座位，深陷在椅背與坐墊交摺處的縫隙裡，晃個不停。你也會指著聚光燈，忍不住內心的興奮，大聲告訴我燈的來源在背後的高處，小手還一路著指過去。當你發現一樣好玩或熟悉的樂器，當場就忍不住要告訴我時，聲量有時會影響到了前後左右的人。你因過敏造成喉嚨不適，不時需要清一清，但有時選不對時機，前頭的阿姨會回過頭來看一眼。這些，都讓我有點分心，想著怎麼教你，才符合聆聽音樂會的常規。我不想給你太多的限制，怕讓你也分了心，失去欣賞藝術的樂趣，但又怕你的行為對其他人造成太大的干擾。拿捏之間，真不容易呀！

 我相信，今晚的經驗對你我而言，都是終生受用無窮的。媽媽有了這樣的機會，重新學著用心欣賞曾經熱愛過的樂音與節奏，也反省了身為母親，該與不該、為與不為之間的實踐與難處。至於你，心愛的小豆，你還小，能記得多少，我沒有把握。我有信心的是，你因著愛音樂、欣賞音樂，而愛上人生路途當中，美好的人、事、物，讓長大的過程，變成更有趣的事情。我沒有辦法教會你這些。媽媽能做的，只是給你機會，陪伴著你，如此而已。
 
 

小豆媽媽寫于2001仲夏
觀賞台北打擊樂團音樂會後